风华

多年以后 伞修篇

呵呵。
我什么也不想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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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和母亲是联姻,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。我从小就知道这一点。
母亲不爱父亲,父亲又何尝不是这样?我一直知道,父亲心里住了一个人。
父亲和母亲是分房睡的,两人极有默契,谁也不干涉谁。我进过父亲的房间,看过他桌上那一幅擦得锃亮的照片。
与其说是照片,不如说是孩子的简笔画,依稀可以分辨出三个人形,旁边用稚嫩的笔触表明着,叶修哥,哥哥,我。
我一直对这幅画充满了好奇,因为叶修是父亲的名字。画这幅画的人是谁?他为什么要画这幅画?父亲与他们是什么关系?
直到后来我见到了沐橙阿姨,她告诉了我一个本该是三个人的,最后只有两个人留名的故事。
那个没有留名的,被众人所遗忘的人,叫苏沐秋。
沐橙阿姨说到他的时候,父亲也在旁边安静地听着,默默点了一根烟。他的脸掩在泛白的云雾里,看不清神情。
我想,这个人对于沐橙阿姨,对于父亲,一定有非同寻常的意义。
我是如此的肯定。因为我不止一次在夜里,看见父亲对着照片默然不语,手中的烟头发着微光。
我知道父亲年少时曾离家出走,他也是在那个时候遇见沐橙阿姨和苏叔叔的。也许罢,那时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。
我可以想象,在午后轻柔的暖阳里,两个少年并排坐着面对电脑,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跳动。他们嬉笑打闹,以脆弱的身板为年少的妹妹撑起一片广阔的天空。抬头,飞鸟掠过苍穹,划出一串静美的天光。
有什么在简单而快乐的生活里,如种子一般,悄悄萌发了。不用刻意地浇灌,就在平凡的日子里,开出盛极的花。
我后来悄悄问过父亲,苏叔叔死后,他为什么还能坚持着在见证了他们快乐时光的游戏里奋斗十年。父亲沉默了一会儿,目光望着渺远的虚空,良久才轻轻说了一句话。
这是我们共同的荣耀。他说,不知是回答我,还是回答他自己。
我想,父亲心里,一定还有一片属于苏叔叔的柔软。
父亲一直身体不是太好,医生说,是年轻时长期在电脑前而落下的病症。但父亲又十分固执,不肯吃药。沐橙阿姨劝他,他只淡淡说,放心吧,我和他约定好了要代替他活到一百岁的。
沐橙阿姨默然无语。倒是叔叔在一旁嗤笑道,是啊是啊,祸害遗千年嘛。
父亲转头敲在叔叔脑门上,闭嘴。他说。叔叔捂着头对他怒目而视。
但父亲最终还是没有挺过七十岁的那个夏天。
那一天,我终于见到了父亲年轻时的朋友们。只要尚还健康的,都来了,沉默地立在父亲的床头。沐橙阿姨掩着脸,低低地啜泣。
父亲嘴角勾起一抹笑。别哭。他说,都这么大的人了。
他抬起头,有些费力地望着面前的人们。怎么,看见哥马上就去见荣耀女神了,你们一个个都来围观庆祝么?他笑,勾了勾唇角,动作有些费力。
终究还是没有合他的心意啊。他突然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。
沐橙。他叫,沐橙阿姨凑过去,垂首聆听。
他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,像从很多年以前的时光中捕捉的片段。
还记得那一年的杭州吗?
记得。她点点头。
真美啊......他闭上眼,发出一声既不可闻的叹息,然后声音渐渐归于沉寂。
其实一直以来,思念是他最苦的药,天天将其咽下,在喉中反复品尝,苦涩中又交织着初遇时的甜蜜与无忧。
他们终将在冥河边再遇,跨越了磨难考验与时光阻隔,再不分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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